那是一九六八年十月二十七日,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到了海伦农场三分场。到农场后的第一天,我就在四周转了转,无意中走进了木匠房,并和师傅聊了起来。我虚心恳求地问:我来学徒行吗?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十一月一日,我第一个从连队调到了木匠房。第二天宋继华来了,我算是提前一天的大师兄了。当时觉得我跟劳改释放人员学徒,有一种难以表白的滋味,很感无奈。不久我爱人贾淑清也调到了直属排任排长并兼放羊,我们俩都在一个排。因那时接受再教育不许搞对象,我俩天天见面只打招呼不多言。我们俩是下乡前由我奶奶给定的终身,我们俩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地走到了今天,真得感谢我的奶奶,她老人家太有眼力了啊!我们俩的婚事没被发现也是一种幸运,更主要是我们“潜伏”的好。我干木匠活累,吃的多,常常向她索要饭票,过程就是:她事先把粮票准备好,趁着在路上一走一过的时候把粮票塞到我的手里。要洗衣服时,我也把小铁匠张连升拽上让她给一起洗了。嗨,现在想起来,那真是苦了、累了她啊。结婚后,她才讲起当年的情况。她放羊时要带上中午饭,冬天就得揣在怀里,走到哪算哪,饿了就吃一口,渴了就抓起一把雪,把上面不洁净的雪播开,吃下面的洁白的雪。每天要走三四十里路,还得会看天气:云戴帽雨就到;云彩往南,行旱船;云彩往北,发大水……。她爱学习,农场杨大伯是回民,常常教她看天象。她也真正学到天象知识,我真佩服她。当年回家时,我还拉上邢志刚等一群知青同行,我的妻子大大方方有说有笑,谁也没看出我们俩的关系。我们在农场五年没压过马路,没看过电影,更没花前月下和海誓山盟……。只有互相关心、帮助和提醒。我记得为了表达我对她的爱,给她买了一条围巾还出了笑话。那年,是我们订婚三周年,我在农场商店看到许多三、四十岁妇女抢购围巾,那是个物质紧缺的年代,商店来点东西一哄而光。我挤啊挤,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顺手抢了一条,一看,就剩下一种灰色的了。嗨,买了吧,正好父母寄来了线裤和袜子一起送给她。我卷了卷就到她的宿舍喊:贾排长,她应声就来了。她看了看,也没说啥。到大冬天放羊那么冷她也没带。我们结婚多年后她拿了出来说:你看这个颜色,等我六七十岁再带,留着吧。我赶紧说:我看好多人都抢这颜色我才抢了的。嗨,我那时对色彩的感觉该有多欠缺啊。不,是色彩乏味的年代啊。我们俩七年恋爱,于七二年结婚,差一年就八年抗战了。这就是六十年代年青人的爱情,那么纯真朴实。我想,是那一直没带而保存了四十年至今的围巾在等她,栓住了她,八十,九十岁再带,等待她那无意中的戏言得以实现,我们金婚见。
我妻子年轻时是放羊姑娘,不论刮风还是下雨,酷暑还是寒冬,每天都要走上三五十里路,练就了一双铁脚板。记得我们二十四岁那年,父母通知我们回家结婚,这是唯一一次未婚夫妻双双无他人干扰地回家。从海伦农场到哈尔滨火车站,一路有说不完的话 唠不完地嗑。可就没手拉手走,不敢啊。心里想过,但怕她反感。现在一想多可笑。早晨九点多在哈市下车,她有晕汽车的毛病,不能坐汽车。于是,我们俩共同提一个满装着海伦特产-粉条的大旅行袋,从哈尔滨火车站往三棵树火车站走,直下午三点才到目的地,可给我走赖了,走的我肚肠子都疼,可她一点都没事。这天马拉松式压马路可弥补上了多年的没在一起散步的欠缺,把说不完的话尽情地唠啊唠。我也忘记了是累还是不累,心里可满足了。如今我们都六十五岁了,可她还是那么能走路。六十岁时办的老年证她还没用过,满鸡西转一圈她也不觉累。记得前两天我妹妹和她逛街,回家躺了一天,发誓说:再也不和嫂子逛街了。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