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知青网 | 知青母亲：儿子下乡10年，71岁被接去养老，有病硬撑，年三十去世

张灵玉，哈尔滨知青。1978年，别人都在忙着返城，张灵玉却把母亲接到北大荒。可他根本没时间照顾母亲，因为工作忙，也忽略了母亲的身体情况。最终，母亲因为肾衰竭去世。

图：知青，并非是张灵玉

张灵玉家在哈尔滨太平桥下的一处大院内，1968年，张灵玉刚刚15岁。那年发生了两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是知青下乡，二是父亲去世。作为家中独子，他完全可以不用下乡。然而，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下乡光荣，张灵玉很想去农村锻炼。母亲得知后没有反对，只说了一句，“那你去吧”！

1968年下乡时，母亲61岁。走时，张灵玉的想法很单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然而，他并没有考虑过，他走了，母亲怎么办？

张灵玉下乡来到北大荒，在连队中当农工。当时，连队准备盖房子，张灵玉负责在采石场给汽车装石子。东北的冬天特别冷，张灵玉穿了一件母亲给他做的小棉袄。没一会儿，棉袄就被汗水给湿透了。车装满后，他们钻进帐篷内避寒。

帐篷里面连个火炉也没有，只能起到避风的作用。寒风一吹，浸湿的棉袄就在胸前胸后结出了两块白霜。刚挂上白霜，下辆汽车又来了，张灵玉只能接着干。装满车后，衣服上的白霜也化了，就再钻进帐篷内避风。整个冬天，张灵玉的棉袄就没干过。

转年，张灵玉当上了拖拉机司机。北大荒的机械设备少，还经常坏。有一次，零下30多度的晚上，张灵玉开着拖拉机，跟着师傅上山去拉木头。回来时，十几个伐木知青坐在木头上，每个人的身上都挂满了白霜，只留两个眼睛露在外面。

图：知青农场

快到连队时，车子突然坏了。检查后发现，输油管里面的柴油被冻住了。张灵玉和师傅一人扯住一头，将输油管卸了下来。输油管上面有油，卸的时候不能戴手套。刚摸第一下，张灵玉的眼泪就刷得一下出来了，手也跟着瞬间变白。太凉了，零下三十度的天，去摸一块生铁，可想而知得有多冻人！

噙着泪水，张灵玉看了看师傅，师傅好像是没事人一样。他只好默不作声，将眼泪憋回去。油管卸下来后，张灵玉胡乱从路边扯来几把稻草，用打火机点着，把油管里面的柴油烤化后再装上车，继续往连队的方向开去。

眨眼间，张灵玉来北大荒已经4年了。四年间，张灵玉从来没有回过家。不是不想回，一是连队不批，二是不舍得回。从北大荒到哈尔滨，路途遥远，来回要70块钱。而张灵玉每月工资才32块钱，回去一趟，两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每次发工资，张灵玉都会给母亲寄去10块钱。母亲也会给张灵玉写信，可信里面都是在关心张灵玉，从来没要求他回哈尔滨。直到1972年，临近春节时，张灵玉收到一封电报：母病重，速归！

接到电报后，张灵玉可谓是心急如焚，立刻去找指导员，“指导员，我母亲病了，我得回去一趟！”可指导员又没批。原来，每逢春节，知青父母都会拍来各种电报，有说父亲病的，有说母亲病的，还有说兄弟姐妹病的。指导员以为，张灵玉是在找借口回去。

图：知青在掰手腕

然而，张灵玉了解自己的母亲。母亲一生要强，不到万不得已，他从来不会拖儿子的后腿。得知辅导员不批时，张灵玉生气了，拍着电报说，“我妈从来不撒谎，今天我必须走，等我回来，你再给我处分”！

四年来，张灵玉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一下子把指导员镇住了。指导员反应过来时，张灵玉已经跑出了办公室。当天晚上，张灵玉就坐上了回哈尔滨的火车。

到了哈尔滨后，张灵玉马不停蹄地赶往哈尔滨工人医院。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张灵玉扑通一声跪倒在病床前，“孩子不孝，来晚了”！好在有惊无险，母亲被抢救了过来。张灵玉没赶来时，同病房有个好心的姑娘，给张灵玉的母亲洗脸，打饭，喊人换吊瓶。

母亲病情稳定后，张灵玉又要回农场了。这次回来，张灵玉意识到，母亲老了。自古忠孝两难全，农场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干。走时，张灵玉暗下决心：再过几年，我一定想办法回来，照顾好母亲。

1975年，城市来农场招工。本来有机会回城市，可是张灵玉没愿意走。通过招工，邻居的家孩子倒是回去了。母亲看到后，又想儿子了，便写信给张灵玉，可一直念到最后一句，都没问过张灵玉一句，“孩子，你要不要回来？”反之，通篇都是对张灵玉在农场工作的关心。

图：农村老大娘在给知青讲述历史

1978年，全国知青返城时，年仅25岁的张灵玉，已经成为了指导员。当时想回城，需要通过指导员的审批。别的指导员卡这个规定，卡那个要求，张灵玉并没有这样做，能回去的知青就尽量让他回去。因为作为知青的张灵玉感同身受，谁家能没有个等待儿女归来的父亲和母亲呢？

春节前夕，张灵玉也回去了。不过，他不是知青返城，而是回去看望母亲。

新中国成立前，张灵玉的母亲学过女子洋裁。建国后，母亲开了一家裁缝铺。下到日常服饰，上到简单西服，母亲都会做。张灵玉的父亲是一名木匠，因为经常生病，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接上一次活。全家的生计，都是靠母亲维持。

都说小男孩爱调皮，生活的重担没有给张灵玉调皮的时间。

10岁时，张灵玉就开始帮母亲做衣服。上衣的款式复杂，张灵玉不敢做，弄坏了要赔，只能缝裤子。缝一条裤子收7毛钱，张灵玉拿3毛，母亲拿4毛。那几年，只要一放学，张灵玉就钻进裁缝铺踩缝纫机。

下乡后，裁缝铺便只剩下了母亲。10年来，母亲是怎么过来的？张灵玉却一点都不知道。此前，母亲写信时，从来不提自己和裁缝铺的事情。回城后，张灵玉问母亲，“妈，这10年，您是怎么过来的？”母亲总是笑笑说，“和你走时一样，每天踩缝纫机，踩着踩着就10年了，你也回来了”！

看着母亲衰老的模样，张灵玉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妈，您跟我去北大荒吧！将来哪天您没了，还能给您留座坟”！张灵玉不能回城吗？当然能回了。可是他说，“北大荒有我的事业，我回城干什么？”得知儿子的想法后，母亲只说了一句，“你说了算”！

图：田间地头的知青

回到北大荒，连队给张灵玉安排了一套两室一厨，三四十平方米的住房。名义上，张灵玉把母亲接过来是为了照顾母亲。实际上，却是母亲在照顾张灵玉。当时，张灵玉是连队指导员。早上6点多就要起床，晚上11点多才能回家。事无巨细，都需要他这位指导员指导。

秋收前后，张灵玉正在麦场看小麦，有人跑来找到他，“指导员，有人要打炊事班长老赵”。张灵玉赶过去时，老赵被人打了两个熊猫眼，满脸是血。老赵在前面跑，后面有人拿着菜刀追。仔细一瞧，那人是连队中出了名的二愣子。

张灵玉身高1米76，二愣子身高1米65。张灵玉看准机会，一脚把他踹倒，又夺下手中的菜刀。躺在地上的二愣子，却告起了歪状，“老赵不给我吃饭”！听罢，老赵委屈巴巴地说，“连长让我给车队的司机包饺子，司机还没吃上，他就要吃，我说等司机先吃完，回头再给他包”。老赵话音刚落，二愣子的拳头就砸在了老赵的脸上。边打边说，“你不给我吃是吧？”

秋收，正是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二愣子还跟着添乱。张灵玉气坏了，指着二愣子说，“你，去找张所长‘投案’，要是敢不去，我让你看看是什么后果”！

张所长在隔壁的十五连，距离此地有20多里。看到张灵玉发了火，二愣子一瘸一拐地去“投案”了。二愣子人很机灵，正好有趟运粮车要去十五连，他一个鹞子翻身就坐了上去。

图：农场中的汽车，知青乘坐不花钱

二愣子走后，张灵玉反而担心起他的安全。20里地不算近，不算远，可真等他“投案”回来后，天早就黑了。北大荒的晚上有狼，真要是出了事，张灵玉也逃脱不了干系。

回去后，他立刻给张所长打了一通电话，“老张，有个小子惹事，我让他去你那里报道了，教育一下就行了，晚上管顿饭，别让他回来了”！

第二天中午，二愣子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逢人就吹嘘，我和指导员是老乡，要不然，我早就把他家的窗户给砸了。

在连队，像二愣子这样的人不多，可像二愣子这样的琐事并不少。因此，张灵玉经常白天黑夜的不着家，根本没时间照顾母亲。然而，来张灵玉家找他母亲的知青可不少。

整个农场，只有张灵玉的母亲跟着来下乡了。天南海北的知青，就都把张灵玉的母亲当成自己母亲。尤其是哈尔滨知青，有事没事就往他家跑。有时候拉家常，有时候是调解知青间的小矛盾，有时候是想家了。

每到这时，母亲总会给知青们做上一桌子家常菜。恍惚间，母亲成为了整个农场知青的母亲。

图：知青和农村老大娘聊天，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1982年，是母亲来到农场的第3年。经过考察，组织决定将张灵玉调到北兴第一中学担任团委书记，同时负责教历史课。随着工作的调动，张灵玉要搬家了。搬家后赶上过年，就在年三十的晚上，母亲对张灵玉说，“儿子，我感觉头有点不舒服！”

过去10多年，母亲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不舒服。张灵玉忙说，“妈，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母亲已经走不动道。张灵玉跑出院门，喊来教导处的主任和两个干事，4个人找了一床被褥，一人拉了一个角，走了一里半地，这才将母亲送到医院。

检查后，医生说母亲得了肾衰竭。张灵玉不懂这是什么病，医生告诉他，“肾衰竭不是一天形成的，你母亲肯定早就有感觉了。我看了这么多年病，还真没见过这么能撑得！”

得知母亲的病情后，张灵玉放声痛哭。张灵玉后悔极了，肾衰竭肯定有征兆，可他一直在忙工作，从来没有注意过母亲的健康状况。母亲又心疼他，有病也不说，结果拖到了这个境地。

年三十的那个晚上，张灵玉的母亲就在病床上走了。母亲走后，张灵玉将她埋在办公室西南方向的一座山上，抬头就能看到。

图：农场知青坐驴车去赶集

母亲走后，日子还得过。此后几年，张灵玉的进步很快。从办公室主任，到纪委副书记、书记，再到党委副书记、书记。当农场书记时时，他管理着一万多人，却从来没有贪过一分钱。从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时，张灵玉自豪地说：

我这一辈子有两个母亲，一个是亲生母亲，教我做人做事。一个是北大荒，培育了我，鼓励了我，我的一切都是北大荒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