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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知青网 | 克尔伦通讯第698期、第700期

2024年08月20日 21:30:50 来源:新右旗天津知青联谊会 访问量:793 作者:主编 骈江芳

2024年-第22期-698-7月8 日

世纪之约 情在草原

骈江芳


  草原情牵万里之遥,世纪之约绿色链接。冥冥中我们早已相识,其实我们从没谋面。这两条铁轨早在五十多年前曾经相交又背道而去,有机会相识却没有缘分谋面。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半个世纪的追寻一个小时的会面,在此时上演啦!我和知青好友“干枝梅”报团“新马之旅”与在新加坡生活的几位西旗知青相会在新加坡某酒店。我们终于在五十三年后第一次见面,这也可能是今生今世的唯一会面。这次出国游,甚至堪称奇迹之旅!
  何自力,一个新加坡华侨。1967年随父母回到中国,他那时候和我家都住在河北大学家属院。在文革时期被裹挟也上山下乡来到草原。我们曾经都是呼伦贝尔草原知青,曾经在网络上互有交流,发邮件通信。这次和他见面的第一句话,他先说:“我和你弟弟认识,他现在怎么样?”我说:“他很好,时常念叨你。”
  他说“那时我们一起踢球,在河大家属院里。”我说“你们男孩子一起玩,我们女孩子是不踢球的,想不到我们曾经近在咫尺却不认识。”谈话就这样开始了。
  那天,新马旅游团加了两个景点,本该晚上8点多就入住酒店的,结果推迟时间10点才到。此时,他们已经在酒店等我们好久,我俩顾不上办入住手续赶紧跑过去和他们握手言欢。虽然没有见过面却也没有陌生感只有亲热的寒暄,说不完的草原话题……
  我们五人来自西旗四个公社,我和余效敏是克尔伦牧场的知青;何自力是达赉公社知青;李琦是杭乌拉公社知青;李继军是黄花公社知青。大家想不到竟然在异国他乡相聚。这次会面多亏李琦的联系,他开私家车将何自力带到我们旅游团下榻的酒店,才实现了这次难得的世纪之约。
  李琦和李继军是夫妻,他们双双在新加坡给女儿看孩子。因长期生活在这里对新加坡比较熟悉,每天开车接送外孙和外孙女上下学。他说只要给了酒店邮政编码就可以导航找到酒店。说实在,那天的景点行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晚上的会面才是本次旅行的最重要的节目,多少年来我一直期待这一刻。
  早晨我俩还在天津滨海国际机场候机,晚上我们五位草原知青竟然梦幻一样的在万里之遥的新加坡见面啦!真是“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2008年是下乡四十周年,我与新加坡的何自力在网络上取得联系,因难忘草原情结纪念下乡四十周年他通过邮箱发过来他的文稿、书法、诗词、画作来纪念我们曾经的草原岁月。并赠送邮寄过来他的著作《心里话》拜读过他的作品,深感他的人品,他的真诚,他的本色。自何力是艺术家、音乐家、画家、作家。他多才多艺会弹钢琴、会唱歌、并且是专业水平。在天津时家里有风琴可以随时弹奏,他开画展,出画册,还是新加坡联合早报副刊的专栏作家。一个人能做好这么多事儿,真是个不可多得人才啊!
            本文作者乌兰花为新右旗克尔伦牧场天津知青2024.4.12.于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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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椰树

向知青英雄丁惠民致敬

王友琴

mmexport35718e5c52438fd5d99a21e04d40368f_17190171(1)Screenshot_20240604_111335_com.huawei.browser_edi在写前面:45年前的1979年1月,云南西双版纳农场的几万知青开始回城,揭开了全国知青大返城之序幕…… 2023年12月18日,很久以来想做的一件事终于达成 ——我和丁惠民先生第一次通了电话。感谢当年的知青朋友WSD的帮助。 
    丁惠民是云南景洪农场的上海知青,出生于1953年,父母都是普通工人。1966年,他读上海历园小学6年级。因为1966年6月以后全国学校停课,他无学可上,这也是他的最高学历。
    1970年,和他的同代人一样,作为小学六年级还没有毕业的孩子去了云南景洪农场10分场(曾经一度改编为“生产建设兵团一团十营”,后又改回原名)。云南景洪离上海有四千多公里的距离。
   丁惠民  1978年,他带领西双版纳数万云南知青采取行动,公开“我们要回家”的诉求。他起草三次请愿信,上万名知青签名按手印,他们三次发信给当时的中央领导人,没有回信;他们举行罢工,要求回家,没有结果;最后,28名知青代表从西双版纳出发,在昆明—北京的火车不准他们乘坐的情况下,改乘昆明—成都的火车,终于辗转到达天寒地冻的天安门广场。在广场上,他们举起了“我们要回老家去”的横幅。  
  我找到1968年12月22日的《人民日报》,拍照放在这里。照片上有毛泽东的一段话,当时被称为“最新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毛泽东在此前和此后,都作有关于知青的“最高指示”,一直持续到他在1976年死亡前几月。但这一段包含了一组对一个社会巨大群体打击沉重的新概念。其中的“知识青年”,是指城市学校的学生,后来被简称为“知青”,毛要他们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些新说法、新做法,导致文革中一千八百万城市青年离开父母、离开家庭、中断教育,到遥远的农村去,并被要求在那里“扎根”,即永远不再回城。
    “知青运动”,被列为文革造成的主要“新生事物”之一。反对这些“新生事物”就被说成“反文革”,就是“反革命”。“反革命”是那时候最严重的罪名之一。 
     55年过去了。有人说,知青是自愿下乡的,现在虽已经回城,依然眷恋着乡村。什么叫“自愿”?只有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才会有“自愿”。而知青从来没有过选择的可能。直到毛泽东死亡两年多后,1978—1979年云南知青抗争返城。1980年,知青下乡政策被停止。 
  在丁惠民之前,知青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回城回家:“走后门”“找关系”,给干部送礼、送钱,想办法办“病退”“家庭照顾”“独生子留城”,女生设法找城里丈夫结婚,用性服务贿赂有权有势的干部,各种各样。概括地说,就是个人在“最高指示”构建的大网上,找个小洞钻过去。钻小洞并不容易。除了物质和性服务的付出,还有道德和心理的永久伤害。 
  1971年,第二号人物林彪摔死在蒙古以后,知青的事情似乎有了一点松动。1972年底,福建莆田县的农村小学教师李庆霖冒险给毛泽东写信说,他的儿子是1968届初中生,在农村插队收入低,不能养活自已。毛泽东给他寄了300元。 
  在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由于强奸多名女知青,两名军人干部贾小山和陈国良被判处死刑。新华社记者把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用十六种方法捆绑吊打知青,写进“内部参考”,作为“破坏上山下乡运动”的问Screenshot_20240604_110625_com.huawei.browser_ediScreenshot_20240604_121813_com.huawei.browser_edi题通报。但是知青们都明白这些措施只是要修理枝节让他们继续留在农村,而不是让他们回城。 
     北京知青钟阿城,和丁惠民在同一个分场,八十年代他成为知名作家。1978年他办理回北京的手续,景洪农场不给他户口。场长夫妇到北京。阿城妈妈请他们在大饭店吃饭,场长妻子说想要毛毯(当时一条价格超过一般人一个月工资),阿城妈妈立即买了送上,但户口还是没有给阿城;场长妻子又说要吃银耳(当时一斤价格超过一般人半个月工资),阿城赶快买了一斤送去,还是不被放行。当丁惠民的油印公开信传开,农场领导问钟阿城是不是他写的。阿城指出信中有病句,以证实不是他写的。在那种情况下,农场干部立刻把户口给了他让他回北京,以免他加入知青抗争事态。 
  我和我的大妹妹小时候都跳了班,她14岁,我16岁,作为知青到了云南。我们无路可走,在劳动之余自学了从中学到大学的数理化课程。文革后恢复高考,我的父母平反后,我们以高分考进了最好的大学。我知道我们是例外的例外,同龄人都没有在学校学过中学数理化课程,很少人能考进大学。 
     但是,勇者、智者如丁惠民,他领导的抗争,帮助了所有的知青。 1979年1月,西双版纳农场的几万知青开始大回城。一时间转户口的地方出现了大拥挤,因为知青怕办晚了就不让办了。 
丁惠民是1979年10月最后离开西双版纳的。他父母工作的工厂已经搬到湖北,妈妈提前退休,让丁惠民办了“顶替”。两年后他和一名西双版纳的重庆知青结婚,他调到重庆的一家高温作业工厂当工人。他们有了女儿。 
     回忆当年北京请愿,丁惠民说到,实际上去了28个半人,因为28人中有一个女知青是怀孕的,在北京差点发生流产,把他急坏了。好在没有出事。那个孩子长大后考进了幼儿师范,她喜欢小孩子,现在是很好的幼儿园老师。谈到这个叫着他“叔叔”长大的知青二代,丁惠民的声音里满是温情。 
     绝大多数知青以个人方式设法离开农村,丁惠民却选择抗争被强加给整一代人的所谓知青生活。他是站出来为自己也为全体知青回家的公开明确地争取的那个人。他领导了抗争的全过程。在全国一千八百万下乡知青中,此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他那样做。
     知青回家运动没有发生在有更多上海知青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也没有发生在有更多知青的东北建设兵团,却发生在云南,因为那里有丁惠民,有那个领导大家采取行动的人。拿英国哲学家柏林的话来说,是坚持运用“积极自由”的人;拿简单直白的话来说,他是个英雄。 
     一位比知青一代年轻十多岁而没有当过知青的朋友说,在从丁惠民身上,可看到“虽千万人吾往矣”中那个“1”的力量(即英文所说的power of one),那个赋予后面无数个零以意义的“1”的力量。没有前面他这个1,后面的无数个零也只能还是零。他有决心,有愿景,有行动力,也有领导力。他没有号召别人冲锋而自己却躲进战壕里,而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撤在最后面。
     这位年轻朋友为丁惠民的所作所为流下了眼泪。她说,假使可以选举,我会投票选丁惠民当市长…… 在全国一千多万知青中,丁惠民是独特的和非凡的。他对知青群体命运的体验与对自己行动的选择和担当,帮助后来者免于被强迫中断学校教育、被强迫离开父母,去遥远的地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从1978年10月到1979年10月的一年,成为值得曾经的知青不能忘却的一年。当年的知青和后世来者,当向丁惠民和他的知青同伴们的抗争,投去深深的敬意。 
    向丁惠民致敬!                                      

DSC_0063作者简介:王友琴,1952年出生,1968年毕业于北师大附属女中,曾作为知青下放云南。1979年以全国高考文科状元成绩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88年获得中国社科院文学博士学位。1988年赴美,曾在斯坦福大学教授中文,现为美国芝加哥大学东亚语言与文化系教授 、知名的文革研究学者 。  文章来源:新三届 2023年12月22日
 

他坐在悬崖的边缘(四)

——史铁生的故事

霍秀

史铁生=1我们楼上楼下小心翼翼地参观着,眼花缭乱地赞美着,看到他俩的五星级卫生间和巨大按摩浴池,还有如厕后能够冲洗的马桶,那真是此生第一次开眼,想象力不够丰富的都不知道怎么用。为了让我们每个人都能有单独的一间卧室和独立卫生间,到洛杉矶的第二天,我们就帮立哲搬家,他在别的区又贷款买了一幢别墅,全家搬过去住,这座别墅留给我们住。张瑾把我们带到自己的卫生间,一一介绍刚买好的各种洗漱用品和卫生器具的用法。为了这六位同学能住的舒服,他俩匆匆忙忙准备了好多天,总算弄了个七停八当。
    孙伯母喜欢带着我们上街逛,她说着中英交杂的语言:“走,咱们去Yard sale!”Yard sale是美国一道非常有特色的人文景观。一些美国人生活虽然富裕但绝不浪费,喜欢把自己闲置的物品,衣物,家具,书籍,首饰等打理干净,每周日放到院子里摆卖。一方面清空了家里闲置旧物,也顺便跟邻居路人友好地聊天交往。但通常摆Yard sale的都不是想花太多时间去卖钱,主要目的是清理旧物,所以卖的东西的价格一般都很低,有时甚至半卖半送,只要买家将东西搬走就好。
    我和希米,柏晓利三位女士收获颇丰,现在柜子里还留着一大堆首饰。记得买的时候挑了一条项链,金发女主人拿过来一个装满首饰的盒子,晶莹的眸子就像大海蓝色的眼睛。她笑眯眯地看着我:”都送给你,拿走吧。““哦不,谢谢,不可以的,我不要。”“你很美,一定要送给你。”怎么推辞也没有推辞掉,那位魅力女主人的诚意让我深深感动。
    而我喜欢观察的不是那些便宜的物品,而是那里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有光芒,这么灿烂,而且爱助人。走在路上东看西看时,经常有人问我,是否需要帮助?从老人到小孩子,无论什么年龄,全身都洋溢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惬意和美丽。是善良,无拘无束,还是宗教带来的爱意?或许这就是人的本真,而我们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底色?

我早就习惯了在恐惧、提防和冷漠的环境下生活,习惯了登峰造极的歌颂和深入骨髓的仇恨。走在大街上,哪里敢向陌生人微笑?别人要多看我一眼,我都会赶紧回避他的目光。这里则不然,不管是否认识,只要迎面碰上,四目恰好相对,对方就会送给你一个毫无防范之心的善意微笑。开始时我有些警惕而且奇怪,他干嘛冲我笑?他想干什么?后来才知道,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收获信任和友好的眼神。我甚至在想,这里才像是人类王国。以前去过日本韩国等东南亚国家,却为何没有这种感觉?
    他们被上帝吻过吗?也许这应该是最基本的文明教养,是一种久违了的常识。这种人与人的关系我几乎没有经历过,一路都是快乐生命的波浪,闪烁着色彩缤纷的光芒。仰望苍穹,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弥漫天宇,让所有的人服从于某种秩序和大爱。
    比如希特勒,你不能说他没有精神,有仇恨鼓舞起来的那股干劲儿也是一种精神力量,但你可以说他丧失了灵魂。灵魂,必当牵系着博大的爱愿。
    生命的意义/ 不在于它的长久,/而在于它/ 为后人所带来的典范。 ——史铁生
                                  (未完待续)本文作者曾为插队山西的北京知青


2024年-第24期-700-8月18日

女儿眼中的“知青领袖”丁惠民      

作者/丁


 我是爸爸的独生女儿,也是他的掌上明珠。但是我并不喜欢爸爸的生活方式,这么多年来他并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做事情从来没有顾及到他还有一个女儿,有一个家。
  从我上小学到大学毕业,我的所有学费、生活费都是靠妈妈供给,爸爸没有为家里赚过钱。在我的记忆中,我爸爸整日就是一个忙忙碌碌,到处奔波的人。他的心里装的全部都是“知青”,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家,还有老婆和女儿。
  前几年,我们在江北区嘉陵江边的房屋拆迁,按照政府的安置我们将会分到五里店的一个新修的小区,那里的房子有电梯也有广场花园,但是我们没有补平方面积的钱,还有新房的装修费,只好放弃了。因为我们家里平时没有一分钱的积蓄,只有二手房可能买得起。
  为房子的事情妈妈上上下下的跑,妈妈看中了现在我们住的这套房子,前几年重庆的房价还没疯涨,我们的拆迁补偿费刚好能买得起这套房子。这是司法局的老家属区,过去在计划经济的时候都是靠单位来解决住房的,司法局就在自己有限的面积里,见缝插针地建造了这栋家属楼。
  我们家朝南面对的是一栋斜楼,离我们最近的距离不到五米,斜线的最远距离不到十米,因为楼盖了很多年了,现在司法局的家属基本上都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了,这几栋楼或买或租,原来的司法局的人反而少了,居住人员也比较杂。旁边楼底下还搭满了违章建筑,住着许多外来民工,所以一片嘈杂声。朝北的楼房从卫生间的窗户后面可以触及对面的墙,相隔不到两米。
  只有我的小房间窗户外面开阔一些,可以晒到点太阳。现在大城市里很少再能看到我们这样的建筑。妈妈看中的理由是这里的装修虽然过时了,但还可以用,将就着住进去可以省了装修费。虽然没有阳光通风也不好,不过这套房子是三居室有九十多平米,我爷爷和奶奶身体不好,就指望着和儿子在一起度晚年,如果爷爷奶奶过来居住不显得拥挤,更是考虑到房间在二楼老人上下楼不吃力。家里的空调和一些家具都是原住户留下的,省了不少钱。
  多年来,妈妈一直打几份工,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供我上学用。妈妈现在还在为一家盲人按摩诊所做杂务工,清晨六点左右就要出门,洗被单、毛巾什么的,要到八、九点钟回来,下午还要去收拾。这份工作开始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两百元,干的时间长了,人家也觉得妈妈朴实勤恳,每年加一点,现在已经加到每月六百元。我说妈妈你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何苦那么辛苦。妈妈的回答一直说不累不累,有点收入补贴家用也是好的,所以一直坚持到今天。
  爸爸被拘留后,我跟妈妈说,不要再出去打工了,妈妈说虽然去年你爸爸拿到了养老金,万一你爸爸被判刑,养老金也就没有了,你爸爸的医保金没有交完,我不打工哪有钱为你爸爸交纳医保金。
  我妈妈也反对爸爸“职业革命家”的生活,对爸爸好言相劝没有用,他们老两口就是因为这丁惠民-2种事情经常争吵。爸爸的回答就是:你们光想的就是自己自己,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到底是干什么的?爸爸提出的问题,我听了好几年了,读了大学以后才渐渐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人生观的问题。
最喜欢说的就是雷锋的人生观: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是活着绝不是为了吃饭,一个人活着就是能为了别人过得更美好。我觉得爸爸也不像雷锋,人家雷锋是一个共产党员,一个革命军人,是所有中国人的偶像,而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老头。妈妈不能忍受爸爸的这种人生观,所以在几年以前两个人就协议离婚了,没有争吵,没有声张,更不让我知道。
  现在我也是一个大人了,才明白他们多年分居的原因。我渐渐长大了,我能体谅妈妈,也慢慢理解父亲,特别是看到父亲和那么多的知青叔叔、阿姨在一起的开心快乐,和父亲对他们的感情,我更理解了他们。父母离婚后,生活上仍然是妈妈在一直照顾着爸爸,我知道妈妈从内心里是爱着我爸爸的,她为了我和父亲任劳任怨,洗衣、做饭、料理家务,一刻也没有停歇过,我看到的默默奉献的是妈妈,爸爸的影踪我依旧很少看到。
  爸爸一生为之奉献的是“知青”,可是知青都是穷朋友,他们都处在弱势群体的位置上,身体好的可以赚钱养家糊口,身体不好的,往往连工作也找不到,没有工作的还是要养家糊口,还要交纳养老金、社保金、医保金等等,每每遇到这种人来哭诉爸爸还会拿出钱来慰问。妈妈生气就生气在这里:你自己都没有承担过家里的生活负担,还要去管别人,难道你是一个包打天下的英雄?可是爸爸老是说,我们家又没有负担,比人家的生活好多了,爸爸的比就是这样比的,他一直与和自己生活条件差的人比,从来没有和那些家庭条件稍好一点的人家比。
  爸爸有的时候可以办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拿办全国知青文化节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是民间的个人力量办不起来的,我觉得这么大的活动能办成也是全国知青对我爸爸的信任。对他的人品,他的能力,他的事业心的认可。要不换个人来一没钱二没权谁会听你的话?这一次我爸爸出事,在重庆请不到律师,好容易找到一家律师事务所人家开口就要三万,最后研究说不敢接,怕受丁惠民的事情牵连影响到他们的生存。所以我们只好请上海的律师,说实话律师费是朋友资助的,我们为接待律师也很发愁,我们没有钱去开宾馆,好在律师能在我们的寒舍屈居。
  我们很感动,也很愧疚。大热天多少次跑江北分局都是步行的,住了五天没有一天开过空调,害得李律师身上长痱子。妈妈陪李律师去朝天门看涨水,乘的都是一元钱的公交。天黑了我们想在外面随便吃一点,李律师也坚决不同意说要回家吃,因为他看到了我们家的清苦。妈妈开玩笑地说李律师到重庆来减肥了。六十七岁的李律师还患有多种疾病,能在那么热的天气里,不远千里到重庆这样的火炉城,上下奔波劳累,人家为的什么?是为了赚律师费吗?我不这样认为。
    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太知道毛泽东了,因为有这样的爸爸,也迫使我看一看爸爸床头放的毛泽东选集。我看到有一篇《青年运动的方向》里面有这样一句话,看一个青年是不是革命的,拿什么做标准呢?只有一个标准,就是这个青年是不是和劳动人民相结合,如果和劳动人民结合的就是革命的,如果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欺压老百姓的就是反革命的。
    不管我的爸爸是什么结局,我相信我爸爸是一个好人,他无罪!我爱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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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悬崖的边缘(六)

——史铁生的故事

霍秀

一路都在聊。“立哲,美国经济、军事、金融、科技、教育都世界第一,现在全世界学生都向往到美国留学,是进来人最多,出去人最少的国家。建国才二百多年,为什么一直这么兴旺?”我问。
陈希米==    立哲说:“主要是先进的民主政治制度,市场经济制度也很完善。美国是全球第一个实行三权分立的共和制国家。美国的核心竞争力应该就是独立宣言上说的三大权力: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这是最重要的。而政府的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才产生的。所以,不论哪届政府想破坏这些权利的时候,人民就有权利改变或废除它,建立一个新的政府。不论发生多少枪击案,也不可能禁枪,因为枪是用来保护自己,监督政府的。”
    “唐朝的时候,咱们也是万邦来朝呀!”我心有不甘。
    站在唐人街,看到人声鼎沸的各种肤色来来往往,自然而然就想到1400多年前,大唐王朝是美国唐人街-==世界上最大的国际都市,四夷臣服,万邦来朝。那是极盛之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留学生”这个词就出现在唐朝,当时号称有数万留学生,日本人居多。日本政府把跟随遣唐使来到中国的留学生分成两种,一种是跟随遣唐使到中国,然后再和遣唐使一起回国,这种学生叫做“还学生”。还有一类是到了中国之后长期居留在中国学习,这种人叫做“留学生”。
   愿有生之年,还能得见此景!
    路途长,犯困的时候开玩笑或讲几个荤素笑话是常有的事。最近看到立哲写的文章《想念史铁生》,才想起来当年还有这么一个段子:
    “1977年,我和铁生躺在雍和宫的小屋里,眼睛望着天花板,我问铁生,当年如果棍棒伺候你,你招不招?铁生说,不招,我没的可招。我又问,日本鬼子把你抓了去,给你上老虎凳,你招不招?铁生狡猾地回答,我的腿没感觉,不知道疼,不招。我又问,如果拿你的家人当人质,你招不招?他反问我,你招不招?我想了想,耍个心眼,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他们要是换个“美人计”,我就招,我这辈子还没娶上媳妇呢!虽是玩笑话,这题目引起我们俩的沉思。
    二十年一晃而过,1997年,铁生躺在大房车后屋的双人床上,横跨美国,两侧窗外的景色向后流动,像在窗子上放电影。希米忙呀,一会儿给铁生换尿管、一会儿给他量血压、一会儿又喂药。霍秀儿(作者原名)进进出出,送吃的、送水。
    我想起二十年以前的问题,故意问铁生,如果你年轻时让日本鬼子抓起来,用这美人霍秀儿给你施放‘美人计’,你招不招?铁生想了想,看着霍秀儿笑着说,得得得,您还是先把我杀了吧,我最怕‘美人计’!拿小眼睛瞟着我,我们两个人心有灵犀,思绪同时回到二十年前讨论的‘招不招’的题目,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打那个时候起,这个‘招不招’的道德困境就穿入我们的生存实践,并必将纠缠一生。”
    读了立哲这段文章,二十多年前的景象跳入眼帘。那天我勤快地给铁生送水之后,柏晓利突然说:“您这是皇上待遇,这屋整个是个后宫啊!”铁生反应极快,说“咱今天就当一回皇上,现在就封。陈希米是正宫娘娘不用说了,朕封你和霍秀儿为左右宫内行走,立哲是二德子。”看到他们拿我开逗,我就顺势双腿微屈,微微俯首,两手互握在腰侧,捏着嗓子说了一句:“右行走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吉祥。“铁生很自信地挥了挥手:“免礼,平身,赐坐。”我赶紧挤到床上希米身边,柏晓利也挤坐过来,立哲喊:“铁良,拿相机!”我们这群人里唯一的摄影师铁良手忙脚乱地咔嚓了一声,一帮人张牙舞爪地笑作一团。
    从此,“皇上”这外号就叫开了。可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这张底片,也许是把镜头憋了?
    人若无梦,/夜的眼睛就要瞎了。 ——史铁生
    一天,路上休息时,铁生和立哲在房车上聊着天。立哲细细地问铁生最近的身体感觉和服药情况。突然,立哲大叫起来:“不好了,你用这种抗生素防止尿道感染是对的,但是剂量太大了,很伤肾!简直是庸医乱用虎狼药!马上停!”

果然,正像立哲预料的,从美国回京后,最可怕的事情发生,铁生的肾脏罢工了,需要透析才能保住生命。铁生当时只是合同制作家,每月工资不到500元,没医保,更没钱,天塌了。
    本来生活就拮据,现在如何支付得起这吸毒般的天价透析费用?如果没能力支付,也就意味着大幕落下。
    朋友们都在为他们着急。我焦急地向希米提出帮助被她谢绝。电话中她轻轻地说:“这是在烧钱,多少钱都不够的。”同学们也凑了些钱,同在铁生家==样被希米“严词拒绝”,女生都说希米是“小辣椒”。
    希米在一个出版社当编辑,能有多少工资?铁生惜字如金,从不媚俗卖字,能有多少稿酬?铁生的父亲去世后,希米每天上班,家中只能请个全天候的保姆照顾铁生,记得我问过希米,一个月800元。
    宗颖在文章中写过,得知铁生透析遇到生命危机,她和作协的陈国华一起找到了“远大“的老总彩虹一起来看铁生 :”临走之前,彩虹从提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几打成捆的人民币,对铁生大哥说:“今天先带来这一点,以后再送来。”没想到,铁生大哥笑着用手推开,温和的说:“不用不用。”彩虹急了,说:“我们这么大个企业,还管不了这点事,远大就是您的后盾,您一定别客气。” 彩虹转身又塞给希米,希米更是坚决的不要。
    宗颖写道,一个诚恳执着的硬要给,一个诚恳执着的硬不要,整整一个上午,钱没能送出去一分。金钱遇到了高贵的灵魂,这个上午,我心怅然。
    我是看到这篇文章才知道有此事。铁生,一个伤残之躯,超越了困境、利益、用正直和尊严面对死亡,高山景行,让人肃然生敬。
    过了整整两年,事情才有了转机,在朋友们的全力帮助下,铁生终于办理了大病统筹。但是这可怕的两年也许耗尽了他们的全部积蓄,也许在举债度日,他们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又有谁能知道呢。
    苦难既然把我推到了悬崖的边缘,那么就让我在这悬崖的边缘坐下来,顺便看看悬崖下的浏岚雾霭,唱支歌给你听。——史铁生

铁生追思会-2010年12月31日,铁生因脑溢血突发抢救无效,溘然长逝。按照他的遗愿,去世当天,他的肝脏被成功移植给天津的一位病人。
    我们的聚会落下了帷幕。
    2011年1月4日下午,“人生最后的聚会—史铁生追思会”在北京举行,当天正值铁生60岁冥诞,近千人一同回顾了铁生的一生,中国作协主席铁凝在追忆他时,深情地说:“他那么多年不能走太远的路,却比更多游走四方的人有着更辽阔的心。史铁生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当得起‘伟大’这个词。”

那些日子,全国各地自觉地发起各种追思活动,让这个人情冷漠的社会突然间变得有了温度。
   铁生说过:“作家绝不要相信自己是天生的教导员,作家应该贡献自己的迷途。”铁生的一生,都在矛盾、痛苦、纠结、求索、生与死的思考中度过,他贡献出自己的迷途,让“世间一颗最为躁动的心走向宁静”。一位痛苦的想了结生命的读者说:“铁生的书支撑了我们生的信念。”
   铁生救赎了自己,点燃了别人。(全文完)

本文作者曾为插队山西的北京知青 原创新三届 2023-05-22 


编辑:张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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