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世纪80年代以后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基本上不知晓特殊年代的工农兵大学生(也称工农兵学员)这个特殊群体,那是我国现代成人教育史上一段耐人寻味、饱受争议的历程,至今仍给人留下许多的感慨。故事就从下面这张合影说起。
1970年7月,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以下简称兵团)从辖属10个师、160多个团场及直属机关单位近百万指战员中,挑选出19名优秀青年,作为首批工农兵大学生到清华北大读书,其中15名学员于当年国庆节相逢在天安门前留影。
↑ 前排左起曾记庆(兵团第一机械厂老工人)、王思林(1师)、许志勇(3师8团退役军人)、王滨(10师退役军人)、邝显光(2师8团归侨知青)、杨学波(7师10团政治学徒);后排左起陈振森(1师职工子弟)、马佘团(4师11团潮汕知青)、刘铁军(兵团抗美援越退役军人)、洪觉新(6师12团广州知青)、蓝学军(兵团第六机械厂工人)、何炳福(8师职工子弟)、廖忠荣(5师12团退役军人)、李坚(8师女职工)、陈瑞芳(2师5团潮汕女知青)。
↑ 还有潘银好(左),3师1团广州女知青,中共九大代表;刘育民(中),5师1团潮汕知青;符业运(右),4师职工子弟。均就读北大。
另有就读北大的方少芳(相片暂缺),9师医院女职工。共19人。
(二)
1966年,全国“文革”开始,中学停课闹革命,大学招生停止,大批高、初中知识青年陆续上山下乡。
1968年7月21日,毛泽东为《从上海机床厂看培养工程技术人员的道路》一文写了编者按,刊载于7月22日《人民日报》,内容为:“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主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走上海机床厂从工人中培养技术人员的道路。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选拔学生,到学校学几年以后,又回到生产实践中去。”
这是“文革”开始大学停止招生三年后,毛泽东对恢复大学招生及改变大学教育制度的一种构想。后来把毛泽东这段话称为“七二一指示”。
“七二一指示”构成了毛泽东培养大学生的两个相互结合的方针:一个是高校毕业生到工厂、农村、部队去参加劳动和军训,当普通劳动者或士兵,接受工农兵再教育;一个是从工人、农民、解放军指战员中选拔学生,到学校学几年后再回到生产实践中去。这种通过相互结合的两个方针来培养工人、农民、解放军大学生,或者把大学生改造成为工人、农民、解放军知识分子的思路,就是毛泽东设想的“教育革命”的方向。
1970年5月27日,北大清华两所大学提交《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招生(试点)具体意见(修改稿)》。在集中了各大学意见的基础上,政府也形成了恢复办大学的思路。这个思路就是:恢复开办的大专院校,学制要缩短,要从工农兵中选拔、推荐学生。
一个月后,中共中央批转了《关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招生(试点)的请示报告》,报告指出:经过三年来的文化大革命,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已经具备了招生条件,计划于本年下半年开始招生。招生办法实行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这些学员大多是学制三年,毕业后属于大专学历。后来把这些从工农兵中选拔的学生,称为“工农兵大学生”。
↑ 那时作为时事政治的工农兵大学生宣传画、国家发行的工农兵大学生邮票、人民文学出版社岀版的工农兵大学生文集等。
史料记载,1970年至1976年,全国招收推荐的工农兵大学生共七届、约94万人;其中兵团以及兵团取消后转制为广东省农垦总局初期,据了解前后推荐3000多人。
那时的最高学府清华大学,7年内就招收六届学员,到1981年最后一届毕业,达1.63万多人,其中包括陝西延安选送的清华化工系基本有机合成专业1975—1979年毕业生,后任党和国家的主要领导人。
↑ 当时的工农兵大学生入学和上课情况,以及人民画报封面刋登的工农兵大学生群体相。
↑ 当时高校欢送工农兵学员毕业场面,以及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敬一丹等一批当年的工农兵学员撰写的读书体会文集、浙江美院岀版的时代感强烈的工农兵大学生美术作品选。
(三)
兵团3师8团的回乡知青、退役军人许志勇,一直忘不了自己被选拔为清华大学工农兵学员前前后后的经历。
那是1970年7月的一天,兵团发来一纸命令,把他从8团紧张的军训练兵场上撤下来,要保送他到北京读清华大学。这令他高兴万分,做梦也没想到。
当时兵团从160多个团场及直属单位中,先从属下各营中推荐2人送团党委,经团党委把关后,再挑2名报师政治部把关后,然后按规定报兵团。如3师政治部从20个团上报的40个名单中,挑选5人到兵团第三医院作体捡,最后从体检结果中挑出2名体格最好的入选。
↑ 时任3师8团警通班班长、退役军人许志勇在军事训练中。
1970年8月21日,海口的兵团第一招待所会议室里,兵团副司令员邓逸凡中将、政治部副主任吳子实等首长接见了19位即将赴京的工农兵学员。吳副主任说:“你们是兵团战士的骄傲、天之娇子,兵团党委决定把你们保送到清华和北大去读书深造,把你们送到北京毛主席身边去学习,要把你们培养成革命最可靠的接班人,希望大家不负重任,努力学习,勇攀科技高峰,毕业后要成为国家的栋樑之材。”接着,清华大学来兵团负责招生的肖老师详细介绍了清华北大两所大学的情况,以及每个招生专业的情况。然后,19位学员纷纷上台向兵团首长表决心:人民送我上大学,我上大学为人民。
8月23日,兵团19名学员和海南行政区地方推荐出的另外20名学员会合,乘水陆联运车船赴广州,兵团首长到秀英港码头为他们送行。
到广州后,他们入住广州中山医学院,广东全省250多名工农兵学员集中在一起,进行入学前教育。时任省革委会主任王首道等省市领导人接见了学员们,给他们作政治报告。王首道主任说:“我是从延安抗大走出来的青年学生,当年要一边打仗,一边生产,一边学习,学习和生活环境与你们今天是有天埌之别,你们一定要牢记党和人民的重托,努力学习,用科学知识来建设祖国、保卫祖国。”省市领导还带学员们参观了广州毛泽东农民讲习所,使他们再次接受了极其深刻的革命传统敎育。
↑ 那时的清华大学校门西门(上图)和清华大学二校门(中图),北京大学校门西门(下图)。
(四)
1970年8月28日,兵团19名学员与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员一起,踏进美丽的清华北大校园。
入学不久,清华北大传达了周恩来总理特别指示:毛主席要在10月1日国庆游行中亲自检阅首都的工农商学兵队伍。周总理强调一定要让清华北大两校来至全国五省(广东、广西、吉林、辽宁和黑龙江)、三市(北京、上海和成都)的外地新学员参加这次国庆游行,要组成-个代表文教系统的方块队伍。为此,8341部队专门派出仪仗队教官,在清华大学西大操场训练新学员的参加游行方队,达一个多月。
10月1日,包括兵团学员在内的清华北大学员游行队伍,在通过天安门时都见到了毛主席;当晚,他们还参加了天安门的国庆烟火晚会,与毛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天安门广场一起参加盛大的国庆烟火晚会,天安门广场都是红旗的海洋,各民族儿女穿着节日盛装载歌载舞,夜空上履盖着千姿万彩的烟花。
此外,清华北大学员被还分期分批安排到人民大会堂听人大政府工作报告、观看革命样版戏、与国际青年朋友欢庆“五四”青年节等。
↑ 当年兵团就读清华的学员与同学及工宣队老师在学校门口、人民英雄纪念碑留影。
↑ 上图 就读清华的许志勇在校内荷花池边刻苦自学。下图 工农兵大学生的实践课。
那时兵团19名学员多数是“老三届”,文化基础还算扎实,大学一开课,学习成绩是领先的,在各系、各班级中,他们几乎都担任了班干部和党、团支部的负责人。
但当学生毕竟是艰苦的,大学三四十门功课陆续压到他们头上,他们以学海无涯唯勤是岸的态度、分秒必争的精神和温故而知新的办法,步步奋起直追。在节假日里,他们笨鸟先飞,在校图书馆、工字厅、荷花池和树荫下对课程多学多钻,死记烂背,使出特有的学习十八般武艺。
(五)
1970年12月初,清华北大根据党中央毛主席向全国全军提出要到大风大浪中去训炼,提高全党全军战斗素质的指示精神,率先于当月21日组织4000多名新学员,由8341部队率领走出校门,顶风冒雪去野营拉练。
野营拉练队伍从清华西校门出发,许志勇被分配在炊事班,非常辛苦。行军中,他要背着大饭锅,锅中还放五六个大盆小盆、油盐浆醋等杂物,有20多公斤重。当队伍停下来休息时,他作为团支委组织委员,要组织共青团员去贴标语,为大家打快板,唱战歌;到宿营地后,他还要去挑水、燒水、煮饭;等大家吃完了,他还得准备第二天的队伍吃喝。炊事班的工作就像一台不停运转的机器,每人每天休息不到6小时。
野营队伍过了燕山,就沿着长城的关上、古北口、喜峰口方向东走。在长城的喜峰口,这里曾是中华民族祖先历次抗击匈奴入侵的古战场,也是近代西北军冯玉祥率领的29军佟麟阁和赵登禹将军109旅大刀队打击日寇的战场,到处可见高耸的抗战烈士纪念碑。
当时野营学员队伍在古长城关上遇到寒流,在白茫茫的大地上,队伍越走气温越低,已是摄氏零下20多度了,考验他们的时刻到来了。天空飘洒着鹅毛般的雪花,长城內外十里山道人烟浠少,只有一支顶风冒雪的队伍还在前进,路上巳有30多公分深的积雪,前靣的人把雪踩平了,就结成了很厚很滑的雪块,后靣的行人一不小心就要滑倒。同学们从口里呼出的气,一出口会变成-团白色的雪雾,飘落在自已眉毛和胡子上,又会变成一层白色的冰渣。
队伍在小山村宿营后,许志勇所在的炊事班最辛苦就是取水,要到村囗的水井去挑,井里的水热气腾腾,可是绳子被水浸湿后抓在手里有一种会沾手、要冻住的感觉,绳子一出井口,马上就结成硬邦邦的冰棍了。挑水的路途不到50米,一入家门水桶靣上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他们身上挎着的水壶早就结冰了,背着的大白菜也结冰了,连放在胸口衣袋中的钢笔水也结冰了。
小山村一下子来了4000多人,井水很快被掏干了,因缺水,大米没洗就倒入锅里煮,大白菜也不洗,切好就放锅里炒,-盆洗脚水要洗一个班的人,可谁也顾不上卫生不卫生了。
更困难的是北方沒柴火燒,野营途中也得燒煤粉和煤块,露天架灶燒煤是很难燒旺炉火的,一锅水两小时也燒不开,炊事班发动共青团员打着手电筒上山去割草,可割回来的一捆捆干草,一会儿就燒光了,还是不能解决问题,幸好清华大学年轻的理工科教师何世忠等主动过来帮助排忧解难,连夜上街买机械配件,不辞劳苦动手制作了两台手搖鼓风机,有了鼓风机鼓风助燃,炉灶立即燃起熊熊炉火,很快把水焼开、把饭做好了,野炊难题终于迎刃而解。清华大学军代表马上把这一创举推广到各野营连队。
↑ 兵团的清华工农兵学员在八达岭长城、天安门留影。
一天晚上,清华学员入住另一小山村一户贫困人家。主人家是一位大嫂,带两个十来岁瘦弱的孩子,满脸不悦。一打听,原来是老房东的主人前天病亡入土,是一个受过伤的志愿军战俘,才40多岁,不知为何曾被生产队劳动管制。许志勇等几个当过兵的听了无比心酸,私下凑20元塞到那位可怜的大嫂手中。那天学员们就躺在病亡者的炕头,因长途行军疲劳过度,一躺下就睡着了,哪有什么顾忌。山村民房少,很多同学只能躺在屋内冰冷的地面,男女之间以屋中间为界,谁也顾不得太多的不便,大家一躺下就挤在一起呼呼入睡。
一次,野营队伍宿营在崎峰茶山腰的村落时已是傍晚,大家又冷又饿,许志勇还要下山到河边去破冰取水,上山又下山,反反复复挑了七八担水,因为太多人下山上山挑水,很多水撒在上山的路上结成了冰,使山路变得湿滑,许志勇在挑最后一担水时踩着地面冰层滑倒,从山坡滾落到山下的公路边,倒在路边晕了过去,阵阵冷风吹醒了他,爬起来又坚持再挑满一担水,一步步爬上宿营地。
但最苦最累还在后头。从四海至阳房的野营路上。当天要连续急行军180里,由于路上不断颠簸,把许志勇背大鍋的背架折断了,队伍还不停地往前走,他急得团团转,就把木架子扔到山沟里泄气。但他想如果继续停在路边,队伍宿营后没有锅做饭,大家就要挨饿,就要责备怨恨他,于是他解下身上的军用腰带横套着两个鍋耳,横挎在肩上。-路上不平整的大鍋盖重重压在他背上,双脚先打了一层水泡,接着又打起血泡,先跛了左脚,一会又跛了右脚,疼痛难忍,他要一次次地把脚底的水泡和血泡扎穿,排出血水后,才能减轻痛疼,下地行走。
当时的野营拉练路上,清华大学有3个突出人物。一个是来自北京军区汽车团的退伍老兵、共产党员曹宝柱,一路上专挑重活脏活干,走平路时他负责推独轮车,把大鍋、大米、煤碳和疏菜全装车上,靠双手把握车身平衡才能行走;走山路时不能推车,他又主动去背煤碳,麻包袋里渗出的煤粉把他污染成个黑人,沒有水洗。他患过肺病经常咳嗽,同学们劝他赶紧回校去治病,他说千万别告诉别人,否则他要与同学沒完。再一位是来自四川成都三线兵工厂的工人张金好,在拉炼路上他向团支部递交了入团申请书。寒流来了,他的脸上和双臂长满了冻疮,一块块如五分硬币大小,有的冻疮已流黄水,同学们劝他赶紧回校治病,可他不肯退缩,每天早午晚三次做饭,他都露天戴棉帽棉手套蹲在炉前,艰难地摇着鼓风机,要承受很多皮肉之苦,终于在火线入团。另一位是清华自动化系何世忠老师,担任连队司务长,他毎天隨队伍行军,宿营后还要到处张罗120多人的柴米油盐和住房,一直忙到大家都躺下了,他才能松下-口气。在行军路上他还抢着干推独轮车和背煤的苦活脏活,一位高级知识分子能如此这般,实属不易。
1971年临近春节,学员们才结束野营拉炼回到学校。许志勇由于在拉炼路上为做好后勤保障而过度透支体力,加上天气严寒,身体损耗太大,长期闹失眠症,虽折腾了好久经理疗才有好转,但他牢记百万兵团人的重托,不给兵团人丢脸,以实际行动向清华大学党组织递交了一份合格的入党申请书。
↑ 工农兵大学生新学员野营拉练归来
(六)
兵团政治部对19名学员的学习和生活非常关心,与他们的学员党支部一直保持联系,把每期《兵团战士报》按时寄到清华北大学员手中传阅。广东省革委会主任王首道、兵团3师师长朱桥路到北京开会,还专程到学校看望和勉励他们。因他们当时每月仅19.5元的生活费,买不起40多元一套的学习急用的制图仪器,兵团知道后,就发动各师政治部帮他们解决费用问题。
那时,清华北大的师资队伍是学员的数倍,其中清华首批工农兵学员2800多人,而学校教职员工有2万多人。一代数学天才华罗庚、理物学家钱伟长、电子学家童思白、测控先驱方承智等大师都给工农兵学员上过课。学员学习时不懂问老师、有事找老师,老师都以极大的热情为他们作辅导,使他们得以顺利攻克学习中的种种困难。
清华有无数的敎学实验室,上课时你若迟走一步与队伍失散了,就会摸不到实验室的大门,因实验室实在太多不好辯别。清华的教学一直以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为主,每次实验均要自己去做一趟,并要收集实验数据,做出完整的实验报告书。如学习电工、电子基础课时,敎研组要求学生人人要学会制造一台万能表、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在学调制、解调理论时,学员们买9寸、12寸显像管,制造出能接收两三个台的黑白电视机;在学习电子振荡、载波技术时,他们就可以制造出对讲机,当时叫明码呼叫电台。兵团选送的学员普遍素质好,都顺利通过了学习考试关,没有人学习跟不上或被退学。
↑ 许志勇至今仍保存一套老式的机械制图仪,是当年3师师长朱桥路去北京开会时去清华看望他并帮他解决困难的。
(七)
经过三年半的学习,兵团的清华北大学员完成了当时的高教教学大纲全部內容,于1974年3月毕业。
那时清华北大是最受“文革”冲击的重灾区,但绝大多数教职员工,以及被称为工农兵学员、从基层工农兵队伍中挑选出来的优秀分子的他们是好的,有政治野心的仅极少数。
兵团4师的符业运在北大毕业后,一度被分配到清华当时叫“梁效”的“四人帮”喉舌部门工作,在历史关键时刻,他们的“梁效”写作班子全体成员和清华校委会大多数领导及军代表,坚定地参加和支持了时任清华党委副书记、副校长刘冰发起的反对“四人帮”干将迟群(时任清华革委会主任)的斗争,他们均在刘冰于1975年8月1日和10月13日的上诉书中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成为后来个人政治立场划界线的一条分水岭。
↑ 上图 兵团战士报1974年刋登的工农兵学员即将毕业返回兵团的报道。中图 包括兵团学员在内的清华大学工业自动化系热工自动化专业工农兵学员首届毕业班师生合影。下图 包括兵团学员在内的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201专业首届工农兵学员毕业合影。
工农兵学员就要毕业了,当时国家有关部门曾多次讨论如何给他们定学历,开始沒能统一意见,后来给定了个大专毕业的待遇。但在中国最高的高等学府清华北大毕业的学生,历来没发过大专毕业证书。当时全国高校发给工农兵学员的毕业证书,只写本人在本校何系或何专业学习及何时毕业,不写学历,含糊带过,落款和盖章都是学校革委会。
打倒“四人帮”之后,随之“文革”造成的恶果陆续被清算,社会上曾指责开门办学是开门捣乱,厂校挂钩是厂校捣乱,开卷考试是出“交白卷”不学之徒,等等。因而工农兵学员一度被贬低,甚至有的突出人物还被认为与“四人帮”有牵连,在领导岗位上被撤下来。如曾多次受到毛主席接见的全国劳模孙德玉,被从内蒙古扎赉诺尔煤矿党委成员中清理出来,上山去放羊。
一批在清华北大毕业的工农兵学员由于受歧视或被挤压,就联名给中央领导写信反映情况,引起中央高度重视,并召开了有关会议,针对此事进行研究。当时国家领导人曾指出:不要再制造不安定因素了,我党不管任何时候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都是国家的材富,都应该一视同仁地受到重用。
会后,国家人事部和国家教委颁发了文件,规定对1970年至1976年进入全国高校学习,学制达2至3年的毕业生,国家承认其学历为大学普通班学历。
工农兵学员这个特定历史时期特有的名称,随着1980年国家高教部部长蒋南翔在教育战线拨乱反正的讲话中要求“以后不再使用工农兵学员这个称呼”,而退出了历史舞台。清华北大于1993年1月4日给兵团工农兵学员补发了本科学历证明。
↑ 当时清华大学颁发给许志勇的毕业证,以及后来补发的学历证明。
从兵团推荐上清华北大的19名学员毕业后,未服现役的很多人被招入现役,到各大军区的情报部门报到。许志勇是退出现役,学自动化测控专业的,被分配到广州钢铁厂工作;与他同批的北大潘银好被分配在广东省农业厅工作;曾德满、马余团、陈政森3名同学回到海口的兵团机械1厂工作。
(八)
几十年来,兵团的清华北大工农兵学员自毕业后,一直牢记“厚德载物、自强不息”和“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的校训,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苦干实干,都成为各行业的骨干和领军人物。如许志勇从技术员岗位上逐步晋升到技术科长、企业集团副总工程师,他写的论文“高温测量与热电偶保护套管”,1984年被中国计量科学院国家一级技术刊物《计量技术》登载;由他负责完成的技术攻关项目“列管換热器应用于麦汁囥煮沸锅”,1989年荣获中华技协重大成果奖。他还多次获得广东省和广州市科协及技协的积极分子奖、广州优秀科技工作者奖和优秀学术论文奖。
是金子总是会闪光。兵团19名学员如今毕业已近50年,他们中没有人因犯错而被历史淘汰的,人人勤奋努力为国家工作,真正做到“人民送我上大学,我上大学为人民”的表态承诺。
兵团的清华学员在毕业了20年、30年和40年返校庆祝并拜见恩师时,清华大学的老教授对他们的评价是:你们这一代学员对老师最尊敬,对老师最有感情,你们获得的成就也最大。
↑ 2011年,兵团的清华学员参加母校校庆100周年庆典活动。
↑ 2014年,兵团的清华学员参加母校庆祝建校103周年暨1974届校友毕业40周年纪念活动。
回顾那个年代的工农兵大学生,半个多世纪以来,他们经历了懵懂和苦难,自然也经历了激情和渴望,当然也经历了彷徨和幸运,最终还是经历了喜悦和成熟。他们是那个特殊年代艰难而幸运的一群人。
(注:本篇部分文字资料来自海南省政协《知青在海南》史料选辑、三亚市政协《知青在三亚》史料选辑,根据许志勇《我被保送读清华大学的经历》整理。部分相片由许志勇提供。致谢!)
↑ 清华大学校门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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