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思绪万千,总想写点什么,提起笔来又不知从那写起。思来想去,就从下乡写起吧。
我是五十二中66届初三毕业生,该毕业考试了,正在竭力地准备迎考,“文化大革命”来了,于是乎跟着一革命就多呆了两年。68年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开始爆发,想上高中的念想破灭了。因为家庭出身不是“红五类”,想留津的资格没有,只能呼喊着口号“积极”报名响应毛主席人家的伟大号召,到最艰苦、最需要的地方去。当时我家兄弟姐妹五个,只有大哥“文革”前在哈尔滨上大学外,除了小弟弟外,我们三个都在下乡范围内,没有其他的选择,而且去的还不是同一个地方。我父母本来身体就不好,时时地惦念和思念着远方的儿女,还要护卫小弟弟,这期间他们的身体和精神受到多么大的打击和伤害是可想而知的了。
1979年我们先后回津,才六十岁的严父慈母因病先后辞世,离开了我们。那年,我才三十多岁,这对我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邓小平副主席道出了我们的心里话:“我们花了300亿,买了三个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农民也不满意”,真是千真万确。
言归正传。1968年9月7日,我是当年第二批去牧区的,我和其他同学要求到额尔敦乌拉公社,因为那里有我们学校第一批去的同学。我被分配到汉乌拉队,这个队只有两个天津男知青,其他的都是满市知青。就这么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命该如此的失去不再来的缘分机会——小学同学申润生——决定命运——连理双枝。后话先说:也许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去牧区是特意找他,同龄的朋友,那时有“情侣”“ 早恋”这个词吗?就这样,我简简单单地收获了这份珍贵的爱情。这是不是机缘+条件+命运的同载体呢,我不知道。
在牧区,我们接受贫下中牧的再教育,和蒙族老乡开始了游牧生活,和他们同吃同住同放牧,和蒙族老乡同住一个蒙古包。牧区的三关我们必须要过,因为这是沟通的需要,生活的需要,受教育的需要,更是生命的需要。
我们刚一去,蒙族人说话叽里咕噜的,我们就跟傻子一样光是瞎瞪着眼瞧,不明白人家说的是什么,靠人家再做做示范才能明白一点,有时遇到会说汉话的再问问,就明白差不多了。于是,我们也聪明地总结出了学蒙语的办法:听、猜、比划、说、问,慢慢地可以跟他们进行简单的对话了。到现在我们知青到一起偶尔地也会冒出一两句蒙语来。我的语言关说实在的是笨笨磕磕地不熟练,会的还不多,可是过了。
生活关是逼着你过的。在包里吃的主食就是牛羊肉,用大锅煮手扒肉半生不熟的,还带着血丝儿,锅里还漂着酱紫色的羊粪球(没见过吧,遗憾),别说吃,看着就恶心,胃里乱翻腾,老乡们可不管这个,肉捞出来就吃,吃得那个香啊,眼馋。我们可不行,开始时吃不下去,后来饿得不行,咬着牙也得吃,再往后吃顺溜了就好多了。他们教我们做肉吃肉的方法,我们教他们烙饼、蒸馒头、擀面条什么的,这样一互通“有无”,生活关稳稳当当就过了,与牧民的感情也随之加厚了。当然,生活关留下的是:现在的我可爱吃牛羊肉啦,这就要感谢牧区吧。
第三个是最大的关——劳动关,这个关是必须要过的,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在这一关里我学会了放羊、下夜、剪羊毛、羊配种、杀羊、剔肉、挤奶、拾粪铲羊盘(烧的就是牛羊马粪),还学会了三天两头搬家拆搭蒙古包。更主要的是学会了骑马,放羊圈羊上公社看同学等等等的,离了马你一步也走不了,马是牧区的交通工具。我学会骑马不知摔了多少次,马鞍子把屁股蛋子都磨破了,睡觉只能趴着睡。说冬天严寒,到了牧区才真正体会到,零下三四十度,把我可爱的少女的亮丽的脸蛋儿冻破了,用雪擦的直流水,那个罪受的,那个可怜劲儿啊,谁知道呢。说起这些,心里都怪痒痒地,我还挺珍惜,也算是一种享受吧。
还有一关,我的独创,叫“自慰关”。 自慰一,说起来那时的条件实在是太差,先说说不方便吧:方圆几里地就一个蒙古包,一个女同志擦擦身子,或洗洗澡,或脱衣抓抓虱子,有遮挡的地方吗?在那里水是最短缺的物质,拉一勒勒车水要走十几里地,一滴水跟油那么珍贵,舍不得用,也不敢多用,更不敢大用,别说夏天喝河泡子雨水,冬天化雪水,就是早上洗脸也就是一碗水,一口含在嘴里“咕噜”两下吐到手上抹抹脸,两口三口,等一碗水“咕噜”完了,牙“刷”完了,脸洗完了,脖子蹭完了,这叫“一水三净”。
自慰二,再说大小便怎么办吧,时间短还可以,披上蒙古袍一甩蹲下当厕所,时间长了呢,不像男同志一样,找个地方就可以“顶风拉粑粑,顺风尿尿”。也别说,在草原五年没见过蒙族老乡洗过脚,洗过澡,身上的虱子一把一把抓,他们都这样,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只好 “高草里藏摸摸”。
自慰四,难处时时在,难处时时有,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留恋起天津的舒适的生活,会自己一个人暗自落泪(让别人看见栽面),但就是这样,还不敢和父母道苦,写信也好探亲也好都是报喜不报忧,说乐不说苦,跟父母说:天天吃的是大米白面,顿顿吃牛羊肉,总比下乡到河北农村的强,他们一天才挣8分钱,我们一只羊才5块钱,把羊肉带回来,送给父母几张羔皮,其实这都是给二老的“速笑宽心丸”。(未完待续)陈如意
注:来源《克尔伦通讯》415期 (春生、天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