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青时代的里程碑——记重返第二故乡带领乡亲脱贫致富的徐桔桔贾爱春

　　张云清

　　50年烟云，半世纪韶华。

　　上北去列车，到偏远艰苦的黑龙江省逊克县山河村插队。

　　在这里，她结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贾爱春。

　　心怀梦想启新程愿把他乡做故乡

　　彼时，山河是只有20户人家的小山村，稀疏错乱的茅草房散落林中，参差不齐毫无章法。

　　知青们白天学农活：选种扬场、铡草喂马、翻地机耕、播种除草，样样活计都有板有眼，有声有色；晚上办夜校：教乡亲识字，引导科学种田、收集农肥、打扫卫生、消灭四害。冬去春来，他们手上磨出老茧，皮肤由白嫩变得黑里透红。徐桔桔吃苦耐劳，勤奋好学，被批准加入共青团，并被选为村妇女主任。

　　1975年，知青达到100多名。其中一位年龄稍大、心直口快、敢想敢为的知青就是贾爱春。一道砍柴、种田、养鸡、养猪、捕鱼、种菜......同吃同住同劳动，同甘同苦同患难。深情厚谊为她们一生的合作奠定坚实基础。

　　知青与知青，知青与老乡，与邻村的知青和老乡，都相处得如同家人。这种友谊，比水更清澈，比酒更浓俨，比火更热烈，比诗更有厚重。那片黑土地，那段历久弥新的生活，每位知青都与乡亲建立了终生不忘的情感，千丝万缕的联系，血浓于水的情怀。

　　殷殷深情寄明月念念不忘众乡亲

　　返城后，徐桔桔进入上海电影(集团)公司，贾爱春回到北京。她们从未间断联系，聊得最多的还是山河。甘苦与共的日子，朴实厚道的乡亲，刻骨铭心的往事，琐碎入微的细节，和岁月一道静静沉淀。一切都已过去，一切都在眼前。

　　1987年，徐桔桔第一个返回山河村探亲；1999年，她和陆鸿钧等18位知青重返山河。看到村民马长雨夫妻残疾，孩子学费东挪西凑，知青们心软了。从此，每年200元钱作为孩子学费，雷打不动。

　　200元似乎不值一提，但当时给老马一家带来的慰藉绝非金钱衡量。

　　时间是最好的魔法师，也是最好的催化剂。

　　2010年，徐桔桔退休，贾爱春则到了花甲之年。期间，她们遭受很多变故。无论生活怎么变，她们的友谊没有变，对山河村的眷恋没有变。

　　桔桔拿出一张年轻时的合影。照片上，贾爱春朝气蓬勃，桔桔端庄娴秀。面前的她们，秀发被时光漂染得雪白，岁月的刻痕，无情地留在眼角与眉梢。

　　2010年，贾爱春重返山河村援建活动室，命名为“知青会馆”(其中知青陈锡珠捐款五万，县财政拨款五万)。了解到村民渴盼有本事的知青回村带领大家共同致富。

　　贾爱春首先想到徐桔桔。没想到的是，徐桔桔毫不客气地给她吃了闭门羹。桔桔刚退休，有财务专长，被一家韩国公司高薪聘请任财务总监。优厚的退休金、优厚的工资待遇，她可以安度晚年。

　　贾爱春是个执着的人，认准的事撞上南墙也不回头。那段时间，她每天都给桔桔打电话。

　　杜鹃啼血声声泪，子规夜鸣句句情。贾爱春终于把桔桔说动了，二位知青携手重返山河，开始人生第二次“起跳”。

　　这一年是2011年，她们离开山河整整34年。

　　一片冰心献桑梓远村陌上闪其华

　　对徐桔桔来说，放弃外资企业的高收入不难，但年逾九旬的父母在敬老院里，一去数千里怎能不挂牵？孙女出生不到半年，需要照顾，怎么和儿子开口？

　　贾爱春同样有难以克服的困难。老伴脑梗半身不遂，逊克的冬天特别冷，她不得不把老伴送回北京让儿子照料。

　　徐桔桔在上海和逊克之间自费跑了5个来回，贾爱春在上海、北京、逊克之间自费跑了12趟。为弄清群众真实想法，她们制作100多张问卷实名调查，村民们都选择支持。

　　山河村曾被合并进常胜村，2011年重新恢复村建制。

　　两位知青鼎力宣传合作社。从一无所知，到带地入社，乡亲说：土地是俺的命，俺把命交给你们。

　　2012年1月4日，合作社成立。粮食生产统购统销，社员利益共享，风险共担，农民合作分红并参与二次分配，既能实现共同致富，也能增抵御风险的能力。

　　到2015年，山河村发生巨大变化：新建活动场所，新增健身器材，免费安装塑钢窗、铁栅栏，村路拓宽到7.5米，组建文艺小分队，二位知青出资赴各地演出(期间得到上海颐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鼎力支持)。每天，乡亲们都愿意在街上多站一会儿，感觉“心里特别敞亮”。

　　为使群众换上塑钢窗，二位知青跑断了腿、磨破了嘴。那年的春夏，她俩几乎长在县住建局。室内开会，她们在外面等。饿了，吃几口饼干；渴了，喝几口凉水；用诚心感动了住建局领导。

　　合作社把近一半土地由种黄豆改为种玉米，并为农作物上了阳光保险。2012年大旱，她们一面组织乡亲抗旱保墒，一面起草灾情报告。报告引起政府重视，政府协调保险公司赔付山河村损失20万元。秋天，每公顷土地比常年多赚2000元。村民们乐了，说：大田能增产、保险给赔款，跟别的村比，咱投入少，收入高。籽种、化肥、机械都不操心，以后放心打工，年底回村领钱就妥。

　　合作社统一购买种子、化肥、农药，统一机耕、统一销售，提高农民收入，壮大集体积累，发展产业链，增加产出比。同时，从土地中解放出来的村民，有的打工，有的做生意，有的发展多种经营。

　　山河经验和两位知青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九州方圆。

　　历尽坎坷心犹在老骥情深情也真

　　山河村进入黄金发展期。

　　2012年，大灾之年喜获丰收，农民人均收入比上年提高32%；

　　2013年，获得合作社升级为千万元农机合作社，为给合作社配股，贾爱春变卖北京房产。同年，二位知青获“感动龙江”人物提名奖；徐桔桔被授予“全国道德模范”人物提名奖；

　　2014年，创玉米单产2.8万斤，农民人均收入1.5万元等多项记录，农民收益比第一年增长一倍；

　　2015年，提出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思路并付诸行动；

　　2016年，以其事迹为原型的电影《勇敢往事》正式拍摄；

　　2017年，《勇敢往事》热播并获“红枫叶”国际大奖......

　　当地野生蓝莓资源丰富，两位知青想开发蓝莓饮品，为合作社发展开辟一条新路子。

　　贾爱春踏上选厂之路，跑遍黑龙江所有饮料厂，要么设备落后，要么成本偏高，要么运输不便，要么品质不强，始终找不到如意的合作方。

　　倔强的贾爱春不服输，为找到适合厂家三赴肇州。最后一次差点把命搭上。

　　向导不熟路况，她们早晨从哈尔滨出发，3小时行程，兜了一个大圈子，直到下午16时才到。低血糖的贾爱春，下车时眼冒金星，掏出巧克力拼命吃，总算止住血糖下降。因为走得急，鞋子磨破脚趾；耐着性子为每罐几分钱差价和厂家磋商，厂家同意让步却提出必须交50万元设备改造费。此时，她们为守信誉把资金都用于双倍赔付订货客户，设备改造费成为压垮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返程路上，贾爱春倒在了出租车上。强忍病痛到达哈尔滨，入住宾馆再也撑不住了。那场长病，刻骨铭心。高烧持续不退、溃疡面总不愈合、小便出血、口袋里只有几千元钱，不敢去医院检查。每天和桔桔通话，成为唯一的精神支撑。

　　此时，桔桔同样身心俱疲，伤痕累累。

　　人们不会忘记，两位知青重回第二故乡，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不占一分股份，不花一分钱，也不报销一分钱。

　　人们不会忘记，2013年，黑龙江发大水，山河是重灾区。二位知青率先冲到坝上，由于年龄和身体等原因，组织没接受她们坚守一线的请求。二人自费往坝上送饭，坚持30多天，光买猪肉就花1万多元。最难时，划船渡“二道坎”，水位在头顶3米多的坝内，大坝已多处管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在她俩带动下，全县形成慰问一线热潮。大坝守住了，她俩各自瘦了十几斤。

　　人们不会忘记，为每斤粮食多卖2分钱，她们跟小伙子们一道坐“手扶”赴省城卖粮。深秋寒风里，拳拳赤子心。受的是常人不能受的罪，吃得是常人不想吃的苦。

　　人们不会忘记，桔桔92岁的父亲病危她没回去，父亲去世也没见上最后一面，料理完后事又匆忙回村，带领乡亲们继续奋斗。贾爱春的爱人，重病在身难以自理。亲情与事业，家庭与乡亲，两相权衡，她们义无反顾地选择后者。

　　人们不会忘记，村里建起全县第一个千头生猪养殖场，为逊克引资1250万元168件先进医疗设备……一桩桩，一件件，数不尽、说不完的实事，彰显着她们的人格魅力和高尚情怀。

　　二人在电话里，时而心生感慨，时而满怀憧憬，时而相互鼓励，时而相向而泣。二人约定，等合作社步入正轨一起辞职。

　　一诺千金终无悔还将余生践初心

　　合作社走上正轨，她俩退居二线。在上海、北京继续为山河村寻找发展机遇。

　　她们想不到，不到3年，合作社遭遇意外打击。2016年的卖粮款一分未收回，原因是收粮的合作社经营不善宣告破产，粮款“蒸发”。起诉，胜诉。但几百万粮款依旧收不回。无法偿还贷款，银行停贷，欠下巨额高利贷，村民几年没分红了……

　　她们能做的，是帮助乡亲销售农产品，回收资金，维持再生产。她们深知，对乡亲们来说，眼前的坑爬不出来，就是灭顶之灾。但是，似乎很难爬出来--没钱还贷款，银行不再借贷；得不到贷款，就没钱买种子化肥；如果不种地，无疑在等死；而借高利贷，更是饮鸩止渴……

　　涸辙之鲋，无望无助。谁能给她们一掬清水？谁能帮她们重振山河？

　　二位知青，再一次谦卑地四处求人。她们带领合作社班子成员，进北京、去上海、下河南、赴省城……通过多种形式推介山河村的前世今生。

　　每个人都能看到她们拼命的状态。她们在为谁拼命？

　　明知是无可挽回的绝境，却偏要执拗地往里闯。

　　是什么给她们以力量？是信仰。

　　贾爱春说：让群众过上好日子，是徐桔桔的初心，也是她的使命。为了乡亲，父亲去世，她没回上海；母亲病危，她留在山河。这回，为了乡亲们过坎，她又把自己豁出去了。

　　徐桔桔说：“要论付出，贾爱春一点都不比我少”。

　　她俩说：我们做这些，是为了乡亲们过得更好。她们这样说，有多少人信？

　　但是，当知道她们的付出都是无偿的；知道为了山河村的发展，她们把自己在都市的楼房已经卖掉；知道至今她们没有领取一分钱工资；知道她们给合作社留下千万元家底，得知不到三年时间村集体再次入不敷出时，没有抱怨和推脱，而是义无反顾带病冲锋。你还不信吗？

　　什么是理想？理想是一个愿意以命相搏的目标；什么是信仰？信仰是为实现理想可以奋不顾身，可以自我牺牲，可以蒙受委屈，可以甘受猜疑，可以承载艰辛与磨难。

　　这是她们的理想和信仰。

　　她们的故事，是一代人的缩影；她们的身后，有成千上万的知青。在祖国这个宽阔的舞台上，知青故事从来不是一个音符，而是庞大恢弘的交响乐。在知青的倾心演绎下，汇聚无比强大的力量，把祖国万里“山河”装扮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