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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知青网 | 往事如烟——一位黑龙江兵团知青的跌宕人生

2023年09月23日 05:15:20 来源:老知青家园 访问量:1199 作者:刘福明

往事如烟
刘福明

一、前言

1962年,在人类历史上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是在我身上确是漫长而又惆怅。一部跌宕起伏的成长经历,一曲悲欢离合的命运之歌,始终在我脑海中魂牵梦萦,挥之不去。


千头万绪,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从哪里说起。1948年的12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12日东方拂晓,远边的天际刚露出鱼肚白,一个小生命呱呱坠地。随着一阵清脆的哭叫声,新闸路大德医院护士的报喜声纷至沓来:哦吆男小囡,8斤4两大胖儿子,今天好彩头!这个男孩就是我。母亲喜极而泣,上面三个小姑娘,今天终于生了个儿子,这是前世修来的啊!听到好消息,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仰天长叹:“中年得子……。”


吃“满月酒”的当晚,雪花飞舞,三九严寒,家里嘉宾云集,高朋满座。前来道喜的客人都脱下大衣放在沙发上,酒过三巡,不知哪位客人嚷开了:看看刘家少爷啊!忙得七荤八素的母亲怎么也找不到我,啊呀,大概是放在沙发上让大衣盖住了。等到父亲七手八脚把一件件大衣拿开,只见我脸色都发紫了,差点闷死。“想必是令郎还没有取名字了吧”一位前清举人,我父亲的私塾先生戴着瓜皮帽,长衫马褂,连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话声刚落父亲公司的老板接上了茬:“拂晓黎明出生,就叫福明吧!”差点乐极生悲,转眼有惊无险,“满月酒”还没吃完,我的大名就应运而生了。

二、兵团岁月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十多年过去了。1965年我考入培进中学高中班。刚念完高一,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斗批改运动在学校里如火如荼,愈演愈烈,偌大的校园里已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


运动后期,“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我们唯一的出路。1969年5月23日,我告别了大上海,奔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十团接受再教育,从这一天起十年的兵团生活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回忆。

我被分配在离一营最远的六连,感觉像下乡劳动一样,根本没有想到要在这里扎根一辈子。混一天是一天,虽然每天的农活不轻松,吃的也仅是五谷杂粮,身子骨却越来越结实。用当时的话说是“晒黑了皮肤,炼红了心”。转眼繁忙的麦收季节到了,一眼望不到边的麦地里,机声隆隆,一片繁忙景象。我的工作是捡康拜因上扔下的麻袋,往跟在后面的轮式拖拉机车厢里装车,说来也奇怪在上海弱不禁风的我,180多斤的麻袋竟然一个人往车上扔,毫不费力,越干越起劲,直到送饭的牛车来了,才感到饥肠辘辘,精疲力竭,再也干不动了。


好家伙,足有三两一个的馒头我一口气吃了八个,还喝了三碗清汤。第二天食堂炸果子,我又狼吞虎咽吃了一蓝子,多少根也记不清了。好在当时吃定伙,每个月交14元尽吃,没有问题,碰到节假日吃二顿饭,也有办法对付,吃完饭往饭盒里偷偷塞几个馒头,留着晚上肚子饿了再吃。可惜好景不长,没有几个月食堂让我们吃穷了,改为自己买饭菜票就餐,这样可苦了我,寅吃卯粮,钱也越来越不够用,32元工资除了吃饭所剩无几了。好几次春节回家探亲连路费都没有,厚着脸皮向家里要钱,当时我们兄弟三个都下乡务农,两个弟弟还是插队,父母的负担可想而知了。一次家里来信,要我把报销的路费赶紧寄回家,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二弟在农村累得吐了血,在家疗养,家里急需用钱。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向家里伸手要钱了。后来我调到团部当采购员,工作轻松,各种补贴也多,钱也慢慢攒起来了,趁出差的机会还往家里带黑龙江的土特产。一次二姐结婚,我电汇给她200元,在当时这可是一笔巨款啊。二姐回信说:“你在黑龙江含辛忍苦,还寄这么多钱,叫我于心不忍,甚至在梦中还哭醒好几回,好兄弟啊……!”


兵团的生活尽管枯燥,有时也苦中作乐,偶然看一场露天电影却像过节一样。事前得知哪天要放电影,准能高兴好几天。想不到有一次放电影,竟然乐极生悲,弄得我倾家荡产,事后又获团里通令嘉奖,又弄得我哭笑不得。那是一部朝鲜电影,片名我记不得了,但是其中一段情景却使我终身难忘,因为它和后面发生的事情有着惊人的相似。片中药品仓库着火了,公安人员对主人公说:“你是长工的女儿,佃户的妻子,我们有什么理由怀疑你呢”。

说是迟,那是快,突然水房边上出工的钟声响了,有人大声喊叫:男生宿舍着火啦!电影放到一半,大家纷纷朝男生宿舍跑去救火,时值隆冬季节,滴水成冰,眼睁睁看着宿舍燃起熊熊大火,远水救不了近火。正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我突然想起宿舍箱子里有我存放的一包雷管,要是火势引爆了雷管,后果不堪设想,我一个箭步冲进宿舍,冒着呛人的浓烟,硬是把箱子拿出来了。这时箱子外面已经着火,我马上打开箱子,取出雷管时浑身衣服都湿透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一看自己头发、眉毛都烧焦了,棉衣也烧了个大洞。刚冲进去的时候,借着火光看见自己的旅行袋还放在架子上,哪有时间拿啊,一心想的就是雷管。俗话说:火烧当日穷,当时除了身上的衣服,我是一无所有了。事后为了表彰我舍身抢雷管,团部给我通令嘉奖,烧糊的棉衣也由天津知青袁志军缝补好了,总算勉强对付到年底回家探亲。


岁月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年轻隐隐的伤感。查哈阳,我为你献出了青春年华,一腔热血。它也见证了我忠贞不渝的爱情和跌宕起伏的情感世界。我和王华松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双方的姐姐都在一个学校教书,我俩竟不可思议地同时进少体校,不知是朦朦胧胧的情还是糊糊涂涂的爱,一直延续到查哈阳。她分在一营四连,我则分在远离营部10里地的六连。繁重的劳动,不便的交通,加上年龄还小,一连几年我们没有什么来往。爱情的种子虽然在我们心田萌动,却没有生根开花。


机会终于来了,一次营部组织连队报道员办学习班,要求采访连队的好人好事,我主动要求去四连采访仓库保管员房永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很快完成了采访任务,也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王华松。


月上树梢头,人约黄昏后。那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秋风拂面,格外凉爽。我俩沿着营部公路很快拐进了通往六连的小路,周围静得出奇,只有两旁职工家属房闪烁着微弱的灯光。人们说少男少女的初恋是狂热的,久别重逢的我们依偎在路旁的树林里窃窃私语,谈了很久很久。天上月明星稀,身上露水点点,总有说不完的话。等到依依不舍时,夜已经很深了,周围一片漆黑,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此时此刻感到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一年一度的探亲假又来临了,大年初一一大早我就赶到她家里,给她母亲拜年。一连几天我们影印不离,不是上公园,就是看电影。就在我们要回来的那几天,令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母亲知道我们恋爱的消息后,说啥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原来她母亲对我到没有什么意见,怕我们在黑龙江扎根一辈子,已悄悄替她在嘉兴找了一个对象,毕竟离上海近嘛。王华松是孝顺女,母命难违。


相恋了这么长时间,一下子要分开,我寝食不安,度日似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我俩也调到团部工作,我临时在团大库当采购员,忙忙碌碌,东奔西跑。偶尔给她写一封信,台头也从“亲爱的”变为“王华松”了。初恋的失败让我慢慢懂得:理智和感情,从来不需要对立。人在任何时候要有理智,遇到感情问题时,更需要理智。因为爱本来就是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的事情,需要比平时更多的思考,来抵消失去的那一部分,它需要时间和情感的交织。


一次,我从她来信中发现她对男朋友很不适应,话不投机,字里行间流露出想结束这段恋爱的想法,我不禁暗暗窃喜。是给我一个信号,试探我的想法,还是我自作多情?想来想去,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何不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她和家里人的想法呢?


于是我借出差上海的机会,带着东北的土特产又一次敲响了她家的大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她妈妈对我十分热情,还留我吃了一顿饭。告辞时,我不失时机地问:“最近我要回去了,想给华松带点什么东西吗?”王妈妈显然没有准备,一下子拉住我的手,连声说不用了,不用了,手却没有放开,眼眶里老泪纵横……


当我返回团部,带着大包小包东西见到华松时,她一下子惊呆了,竟然连一声谢谢都没有说,不知是喜悦还是委屈,两行热泪唰唰流了下来,紧紧握住我的手,还是一句话没有说。一刹那间我似乎明白了,此时无声胜有声,再多的话都是多余了。


接下来的事情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了,比我小二岁的她也已经28岁了,木材加工厂的孙厂长为我们准备好了婚房。1977年春节,我们在上海举行了简单热闹的婚礼,10年马拉松式的爱情长跑终于修成了正果。


当我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爱人华松已离开我整整10年了。当年的情景我记忆犹新,仿佛就在昨天,我还清清淅淅记得我的初恋。

三、回城之后

1978年年底,我放弃了哈师大上大学的机会,在知青病退返城的滚滚洪流中,携妻返回了上海。在派出所报户口时,像在做梦一样,是天上还是人间,晃晃悠悠,直到用力掐了一下手臂,感到有点疼痛,才相信是回来了。


1979年招工进了公交公司,从售票员开始干起,进科室,做三产经理,顺风顺水。妻子也考进服装厂任出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1999年提前退休做生意的妻子,因积劳成疾,不幸患上胃癌晚期,手术后进食困难,加上癌细胞扩散,骨瘦如柴,奄奄一息,靠吊针维持生命。我知道她终有这么一天,想不到来得这么快,2000年4月10日清晨弥留之际的王华松已不能讲话了,泪流满面,紧紧拉住我的手,至死也没有放开。

我知道她有多少话要跟我倾诉,有多少事要跟我交代,孩子即将大学毕业,新买的新房她一天也没有住过,她舍不得走啊!老天爷为什么这样绝情,活生生把她拖进人间地狱;阎皇爷你也张开眼睛看看,她还不满50岁啊。我问苍天,苍天不回答;我问上帝,上帝不做声。孩子不能没有母亲,丈夫不能失去爱妻,只觉得天旋地转,恍恍惚惚,我一下子晕过去了,好久没有醒过来。这一年年底,和我相依为命的母亲也离开了我。不到一年,两个我最亲的亲人相继离开了我。更要命的是我们“三产”面临市政动迁,也解散了,科室里精兵简政又回不去,拿最低工资,一下子又成了下岗工人。


儿子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外资企业,为了获得晋升机会,准备去国外读博士学位,光保证金就要几十万,加上学费、生活费就是一笔巨款。为了支持儿子深造,我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先是和单位解除了劳动关系,得到了一笔辞职补偿费,然后又卖掉了房子,凑足了儿子留学费用,为此遭到兄弟姐妹一致反对,认为我脑子出毛病了。将来怎么生活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事实证明我当初的做法是正确的,房子卖掉,可以暂时克服一下。耽误孩子学业是大事,将来孩子有出息,什么房子不能买?再说单位效益不好,我为什么要一棵树上吊死?改革开放打破了“大锅饭”的羁绊,为广开就业门路铺平了一条通天大道。我凭着自己持有的“经理上岗证”和肯吃苦的“查哈阳”精神,很快就在一家夜总会找到了工作,白天又在一家咨询公司搞文秘工作,双休日还帮派出所和医院写材料,不到两年时间全部还清了儿子留学欠下的债务,还通过按揭贷款购买了新房。当我在新房里请客招待兄弟姐妹时,他们连呼看不懂。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要不是查哈阳10年养成的吃大苦耐大劳的拼搏精神,我不可能坚持下来。不管社会上对上山下乡有什么评论,毕竟它留给我的吃苦精神,可以受用一辈子了。

当我在构思这篇文章时,恰逢儿子举行婚礼。我在婚礼上对新人说:“老一辈吃过的苦,不能往事如烟,你们现在条件好了,要饮水思源,幸福度日,合理做人。”

文章来源:50团知青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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